刘英滕的 blog

30岁的最后一天,又去了我的精神故乡

稚内(Wakkanai)是北海道的最北城市,人口只有两三万人,这里是“日本的尽头”,也是我本命乐队 Galileo Galilei 的故乡。

之所以说“又去”,之前来的时候都是在冬天,虽然雪景一绝,但夏天也有夏天的好。像是稚内最高的开基百年纪念塔,本身也是一座稚内北方纪念馆,只有每年 5-10 月才可以参观,还能登上瞭望台。在稚内旅游案内所,夏天也可以租到自行车,还是电助力的。还有一些有名的餐厅、新鲜便宜大份的海胆饭,也只有夏季开放。

关于风景网上有很多分享,去介绍乐队的“圣地巡礼”也太过于个人取向,我更想记录下这座小镇的历史。

兴衰

稚内的发展,跟桦太岛(中译库页岛,俄译萨哈林岛)关系很大。

19 世纪俄国在远东的扩张让日本感到威胁,两国领土一直未定,于是当时幕府加速对北海道的开拓,希望在日后的谈判争取更多有利条件。直到日本在 1905 年的日俄战争获胜,两国正式把北纬 50 度以南的“南桦太”划给日本,而且是属于本土,享受同等宪法权利,而不是台湾和朝鲜的“外地”殖民性质地位。直到二战结束,日本国界回退到北海道。

这跟稚内有什么关系?因为当时南桦太变成了“桦太厅”,需要管理和发展,所有通航都要从最北的稚内港出发。类似深圳的发展,是借着跟香港的贸易。因此稚内在这时人口开始大幅增加。以及现在在稚内市能看到很多俄文招牌的店铺,重要路牌也是日英俄三语的,稚内的日俄航道在疫情前其实依然畅通。

除了北方纪念馆,市区还有一个专门的桦太纪念馆,展出了很多历史资料和照片,甚至精细到当时在桦太修建的铁路的模型程度。这也是稚内的独特之处之一,在北海道其它城市,几乎没有关于桦太的讲述。

当然也像大同市的命运一样,清朝把国境线从河北拓展到外蒙之后,大同就从一个边关重镇变成普通城市。随着战后领土的回退、日俄通商的下降,稚内重要性越来越低,这座小镇也迎来了它的逐步衰败,市里的商店陆续关门,年轻人变少,最中心的商业街没有几家在开业。

就像主唱雄贵所说的,这是座多风且阴天、无聊、快要被压垮的城市。

GG 和我

这支乐队从他们初中时候(2007)成立,在 2010-2012 年开始被人们熟知,这时他们其实还没有成年(日本 20 岁才成年)。因此早期的音乐,主题都很积极向上,想要逃离小镇到外面冒险、看见更大的世界和风景。直到 2016 年乐队宣布终止活动,因为转变为工作、是为了“让人生变得更好”的话,冒险就该结束了。

这份逃离和冒险心,深深吸引了当时高中的我。虽然这么说我的家乡不太恰当(即使是广东最小的城市,人口也有 400 万,跟整个北海道接近),但商业街的店铺一遍遍开张又倒闭,市长贪污落马了好几个,城市在慢慢落后、不知道未来有怎样的发展的时候,我通过互联网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。

那些繁华的高楼大厦、知名的国际品牌、最新的数码产品对当时的我是极其美好的。当到了“省城”广州上大学,第一次逛宜家家居让我兴奋和赞叹的时候,在广州长大的同学一句“是挺好的,我们小时候经常来”,一种“条条大路通罗马,但有人就出生在罗马”的无力感。

因此我更加努力(当然也是爸妈的开明,让我更早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;还有时代的窗口,没有错过互联网最后的快速发展期),比身边人更快地获得地位和回报。

但在接近 30 岁,工作七八年之后的时间回过头来看,最后悔的事情是没看到 GG 黄金时代的任何一场现场演出,他们就停止活动了。甚至当时把音乐放下了,一心在事业上。当如果不再抱有一颗冒险心,就好像一具机械前进的空壳,或许当时他们终止活动也是这种感受吧。

给自己的寄语

作为从小经历接受“优绩主义”、考试成绩要全校公示排名、时间要好好安排绝不能浪费的一代,等领悟过来后就想要摆脱这种规训。想要无目的地做事、浪费时间,想要找到项飙教授“附近”的实感、想要过《完美的日子》式的生活。

但我们也是这些规训的受益者,因为更关注比较和结果,让我们在竞争里更 aggressive、能更快地取得成俗的成功,这又会反哺实现长期的自由的松弛状态。接受自己就是这样成长起来的,热爱和余裕兼具,可能就是最佳状态。